亞陽城。

夜闌深深，風涼如水。

北蒼皇城並不如南蒼那樣繁華熱鬧，就連皇宮也是剛剛興建起來的，也不如南蒼的皇宮那般宏偉壯麗，紅墻高瓦攔住了自由與希望。

離夕宮內萬籟俱寂，赫連離洛披了件外衣站在回廊前，小葉默默的立於赫連離洛身側，就那麽靜靜的站著，已經一個時辰了。

“離洛，夜深了，回去休息吧。”小葉終是忍不住提醒，自從來到亞陽城住進這座宮殿，自從赫連離洛失去招搖之後，小葉就很難看到赫連離洛那常常掛在臉上的笑容。

就算是笑，也只是強擠出來的苦笑。

“真的很高興招搖還活著，只要她還活著，一切都好。”赫連離洛的語氣如此平靜，她甚至都看不出他的情緒起落，仿佛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，仿佛他已經接受了現實，這樣的平靜令小葉有些心慌。

小葉點點頭，“是啊，活著就好。”

聽出了小葉語氣中的小心翼翼，赫連離洛淺淺一笑。

“小葉，你覺得我是在難過嗎？”

小葉對上赫連離洛平靜的目光，不語，只是盯著他。

“不錯，我是該難過，招搖明明還活著，可她卻沒有到北蒼來找我，而是回到了桓楓那裏……”

說到此處，赫連離洛自嘲的一笑，“其實，我並不難過，如果這是她內心最真實的選擇，如果她心裏最放心不下的人始終都是桓楓，我尊重她的選擇。”

“難道你不想找到姐姐親自問清楚嗎？”小葉依舊小心翼翼，生怕觸碰到赫連離洛心上那一道沒有結痂的傷口。

赫連離洛苦笑道：“如果招搖想要回來，在她脫險後就會來找我的，既然她選擇回到桓楓的身邊……”

他頓了頓，深沈如海的眼神頓時多了一抹明亮的光彩，“之前找了招搖那麽長的時間都沒有消息，當時我就在想，如果上天再給我一次機會，只要能讓招搖活著，我願意永遠放棄她……似乎是上天聽到了我的祈禱，招搖平安無事，我已經心滿意足，不再求什麽了。”

“可是你努力做了這麽多不就是為了和姐姐在一起嗎，就這樣放棄那你之前所做的一切不是都白費了嗎？”小葉心疼的望著赫連離洛。

“比起和她在一起，我更希望她能好好活下去。”

說完之後，赫連離洛擡起頭望著天上那一輪殘月，那一輪殘月就如同他那一顆破碎的心，從此之後，他就只能默默的守著那些寥寥無幾的回憶過活。

——招搖，如果這是你最後的抉擇，我不會再去打擾你的生活，因為就算那份愛是痛苦的，你也在享受那份痛苦，因為那一份痛苦對你來說本身也是一種快樂，就像我明明知道我對你的愛是無望的、痛苦的，卻依舊固執的放不下，你對那個人應該也是如此吧，所以我尊重你最後的抉擇。

……

百丈宮墻，斑駁肅穆。

許是剛下過一場雪，蕭瑟夜風中伴隨著幾分輕寒，明月照亮了宮闈，清柔的光透過半閉的窗灑了進來，映了一地薄霜。

招搖在禦書房的回廊前席地而坐，身邊放著一個木盤。

木盤上是盛滿雞湯的瓷罐還有湯匙。

招搖擡起頭，凝望著天際那一輪皎潔的明月，深嘆了一口氣，她已經在這裏等了快半個時辰，用慢火燉了半日的雞湯也早就涼透了。

門外的泰勒不止一次勸招搖回去，說赫連桓楓正在熬夜批閱大臣們呈上來的折子，沒有時間見她。

招搖也沒聽泰勒的，在禦書房門前席地而坐，泰勒也只能隨她高興去了。

招搖早就料到自己會吃閉門羹，她更加知道如果想要讓赫連桓楓再次接納自己是非常困難的事情。

明知道夜裏寒涼自己應該多加一件衣裳，但招搖一咬牙，硬是只穿了一件很薄的蛋黃色宮緞。

在這個強勢的男人面前，她顯得越是楚楚可憐，就越能博得這個強勢的男人一點點溫柔和憐惜。

赫連桓楓一件深藍色的長袍，那專心致志的神色使這個本就英俊的男人看起來更加俊朗，他正坐在寶座上專心批閱折子，紫檀桌上的折子摞成了一座小山。

將一本剛剛批閱完的折子放在左手邊，赫連桓楓用手指使勁揉了揉酸痛的太陽穴，又抿了一口擺在桌臺邊的濃茶，伸手拿了一本還未看過的折子打開。

泰勒開門走進禦書房，赫連桓楓擡頭瞄了一眼泰勒，啞聲問道：“她還沒走嗎？”

“皇後娘娘依舊守在門口。”泰勒嘆了一口氣。

赫連桓楓眉頭一緊，一副厭惡至極的表情，“隨她去好了。”

難道那日他對她說得還不夠清楚嗎，為何她還是不死心。

只要這個女人還剩下一點點自尊，都不該這樣死皮賴臉的又找過來。

好吧，既然她願意等，那就讓她在門口等著好了，他有的是時間與她慢慢耗，總有一天會讓她徹底死心。

“可是外面很冷，皇後娘娘已經站了好一陣子了。”泰勒眼中似有擔憂。

赫連桓楓一記淩厲的眼神投射過來，“你又開始管閑事了嗎？”

“泰勒不敢。”泰勒回應了一聲，轉身走出禦書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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